《消失的她》:包裹悬疑外壳的升降级“喜剧”

如题,跟一名女性朋友(名字不论)一起看这部新电影。抛开所谓的流量明星不谈(因为是不是流量明星这一点,其实并不在我们今天的讨论范围之内),但本来以为是严格的,经得起论证的,摆出了所有证据经人推敲的所谓“悬疑”电影,到头来却是又一场升降级闹剧,这委实有点让我无奈,但细细想来,却分明在情理之中。

本来,我是抱有“探案”一样的好奇和热情去的,但是这个剧情……唉,大家马上就要知道了。

剧情大硬伤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一句话,是推动故事走向的线,串联着珠子。而这,就是整个所谓的“悬疑”剧本的问题所在。

因为整场故事,不是按照时间顺序叙述的,没有把所有情况对屏幕外的观众和盘托出。导这个戏的人,用了大量的拼接、蒙太奇、闪回等等技法,人为地把时间的链条割裂,给观众制造着推导和理解障碍。

在《冰菓》中也提到过这种春秋笔法一样的技巧,这种技法叫做“叙述性诡计”。

正常的推理故事,是把整个故事按照时间顺序说出,把需要的线索都提到。有些线索可能多写几笔,有些可能少点儿,但是这样写,不会影响读者收集需要推出事件原貌的材料,不会影响读者对证据和事实的判定。

假如在这种情况下,读者或者看客没能推出真相,或者没能推出线索,或者对剧情的理解出现了偏差,那都是读者自己的事儿,不能说明作者条件没给够,不能说明故事有设计问题。

但是如果编剧故意藏着掖着,观众被倒迷糊了,他们就会抱怨编剧的水平不行。

或者,就抱怨这根本不是“本格”推理。

“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一句话,在剧中出现两次,分别都扯出了什么?

第一次出现,扯出了这个主人公赌博的情况。主人公巴拉巴拉讲了一堆,自己原生家庭不幸,没上过大学,云云。包括自己如何迷上赌博,如何十赌九输;女主角又对他如何如何好,给他钱让他还债。

在这个情况被扯出来之前,观众自然地按照电影已经给出来的条件进行推导,只能得出“主人公的妻子失踪”这一个结论。有效身份证件居然都能比对成功,那还有什么不对的?故事一开始,观众也根本没被告诉这护照居然是假的呀。

第二次出现,则是暴露出其实是男主角本人杀死女主角的犯罪事实。

但是到了这个位置,这个故事已经快接近尾声了。

另外,剧中人手机里的东西和护照是怎么被调包和伪造的(明明有核查有效身份证件的环节,假的中国护照,为什么查不出来?);女主角腿上的疤是新烙的还是旧有的,为什么没看出来;为什么不做 DNA 鉴定来查实身份;为什么假扮的“毒药博士”(我想到了《冒险小虎队》里面《毒药博士的恐怖计划》,莫名有点像)没有模拟出怀孕的表征——因为怀孕是会孕吐的,哪怕没有腆着个大肚子,也是看得出来的吧;以及为什么能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内,伪造出一整个手机里面的所有图片——这么大的量,AI 模型都要算一阵子的吧。

总之,这些都是逻辑漏洞,编剧本人就没想着好好做推理和悬疑,所有的剧情,全都是为了他自己最后把所谓的那个“渣男”打倒,而生发出来的。整个剧情,不过是导演为了抢抓女性群体的心态,迎合所谓的“女权主义”“潮流”,而刻意建构出的极端情况。

既然你们喜欢看,我就拍给你们,你们不仅得给我掏钱,而且还要反过来谢谢我呢!

如是而已。

错位升降级

男主角是谁?

编剧在极力地告诉大家,虽然这个男的迎娶白富美,接手白富美给他的公司,生意非常好,走上人生巅峰,但是:

  • 他原生家庭条件差,父亲喝酒,母亲赌牌;
  • 他学习成绩好,但因为自身家庭条件不足,没上大学;
  • 他只身来到大城市,苦哈哈地什么工作都干过,酒保,快递外卖,到后来的潜水训练员。

为什么要对他进行这样的刻画?

因为这是大多数普通人混沌意识中温柔的梦:

“没有底子,没有条件,美少女也会爱上我!”

似天外的熠熠恒星,光芒穿过虚空打在天眼 FAST 上留下微弱的光;

似河中被风偶然勾起的浮浪,遥遥地举起自己,去够岸边树上的槐花;

又似地上一岁一枯荣的淋漓草叶,祈求天空中的风为它停下足迹。

这构成了导演呈现给剧场中普通人的泡影幻象。

这是导演的荧幕内设计,这是男主角相对于女主角的相对升级

男主角被设计的平凡前半生,像极了大多数人的平凡一生。是大家对于白富美的渴望和需要,让主角站出来,在舞台上给大家编造了雾蒙蒙的梦境。

男主角又是谁?

剧中结尾,当大家终于参透了主角不过是个犯罪分子,是异国法庭上的阶下囚,是被横眉冷对,千夫所指的对象。

在为虚构的女主角之死扼腕叹息的同时,观众会不会不由得生发出这种感觉:

“女主好可怜,看这男主角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我上我也行。”

荧幕外的观众,开始居于很高的位置,和屏幕内的其他角色一起,开始指责男主角——他们突然有了这样隔空发散戾气和敌意的能力。

这是导演的荧幕外设计,这是男主角相对于荧幕外观众的相对降级

在文化作品当中,用相对升降级来调动情绪,尤其是针对屏幕外玩家观众和读者的,是被不同的编剧像烤牛排一样反复实践,屡试不爽的小小伎俩,以求达到“打破第四面墙”的效果。

在我玩过为数不多的 galgame 和角色扮演游戏中,我发现,为了调动玩家的情绪,让玩家有一种“好想代替男主角疼爱女主角啊”的感觉,一般都会把剧中主角设计得比现实当中的人“蠢”一些,“呆”一些,让玩家想要代替主角,自己成为主角。这种名为“代入感”的把戏,被各路不同的编剧不约而同地玩弄了一遍又一遍。

如仙剑 4 中的云天河和柳梦璃,如《高考恋爱一百天》里的高练和罗小涵。

但是这部剧中,男主角已经被降级成了罪犯。在他那个小小舞台世界的异国牢房里,接受着来自世界之外的唾骂。殊不知,导演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操纵着荧幕外观众的智商。

如果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让屏幕外的观众发泄出自己积攒的怨气,才能让大家有居高临下的“道德感”,那真的从侧面说明,大家的戾气已经深重到了难以调和的地步;尤其中文互联网的环境已经是非治理不可的了。

最后的波澜

大多数人,终究不是走入电影院,寻求一场真正“烧脑”的逻辑推理的。毕竟,已经这么艰难而努力地在被世界捶打。大家走进影院,哈哈乐完,然后过一两天,就把这个事件遗忘。

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毕竟,相比戏中人的所谓“命运”,戏外人观看的所谓“体验”才更重要。

什么,你问女主角最后的死活?

嘻,编剧才不在乎,他已经把她写死了。在舞台搭建,大幕拉开的时刻,这个女主角的生命已油尽灯枯。

也许,从这个角度和层面,才能确确实实地说服我,这个女主角是真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