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听书人》为什么是神级宣传视频

钟离作为米游 2020 年发表的《原神》游戏中人物,受到海内外原神玩家的高度赞誉,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原因之一,就在于这个宣传视频很有味道。视频有一分五十四秒,我们来看看它到底好在哪里。

片头,米游徽标淡入,然后消失。镜头先给了田铁嘴的扇子一个打开的专有镜头,配以折扇的打开声。这个声音非常的具有标志性,具有十足的“中国”气息,还能起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效果。玩家形成的集体记忆会告诉他接下来的第一句话一定是“上回书说到”。以至于后来很多人在看神里水中跳舞那段剧情的时候,都会在弹幕里面刷“上回书说到,彼时的璃月”。游戏中还有一个类似的扇子,是送给玩家旅行者做尘歌壶摆件的,叫做“创龙点睛奇象”。游戏物品中有过介绍,曰:

说书人田铁嘴所赠的折扇挂饰,扇面绘有田铁嘴说书名段《创龙点睛》中的传奇画面。传说中,岩王帝君以灵石雕出若陀龙王后,为其点上双目以汲天地灵魄,刹那间真龙出世。

但是这个扇子其实是发绿的,和片中我们讨论的这把扇子不是同一把。

然后,镜头没有切,而是连贯给了一个稍微仰视的镜头,拍到了说书人田铁嘴,他正在通过手部动作展开岩王帝君的故事。稍微仰视的镜头能够很自然地让观众带有仰视的心态去看待这段璃月传说,从而突出了岩王帝君在璃月人眼中的形象。

当说书人说到“海中有大魔侵扰,山间有恶螭盘踞”的时候,镜头切到中近景,视角是从钟离的头顶上看过去的,在这个镜头当中,可以看到说书人做了两个手部动作,当说到海中奥塞尔的时候,他拿扇子的手比了一个波浪的形状;当说到山中的“螭”的时候,他的左手比了一个“盘踞”的动作,另外配以说书人田铁嘴本人在讲台上的稍微位移。

在中国戏曲的舞台上有一种说法,原话怎么说的忘了,意思是戏曲演员在舞台上移动腾挪一步,在戏里意味着走过了千山万水;戏中的几个人动作,可能意味着百万的军队。田铁嘴的这个步伐移动,非常像是中国戏曲的这种写意风格,具有浓厚的民族特色。

这个镜头如果不切换到中近景的话,是没办法把这三个动作看完的。又因为这个时候摄像机是从钟离的头顶照过去的,这说明钟离在观众席上应该是处于靠中间和核心的位置,这样就引出了这篇视频所要介绍的可操作角色——钟离。

然后,说书人说到“岩王帝君召集众仙”一句。“岩王帝君”四字一出,镜头马上切换到钟离的手部特写,他拿起一个茶杯准备喝茶。这个特写镜头远近不变,顺着钟离的手部动作上移,移动到观众能看到钟离的面部特征。这个时候,钟离吐出一口气息,吹一下茶杯。这个吹气声音是很适时地出现在“岩王帝君”和“召集众仙”这两个分词之间的,达到一种“踩点”的效果,给人非常舒适的体验。

(注意,不同语言版本的这个宣传片,呼气的声音是有些有有些又没有的,英文版有,中文的没有)

接下来,说书人说“传说,帝君在出征之时,曾言道……”这个时候,本来镜头是以钟离茶桌的那个高度照的前方舞台,但是这时候马上切换到钟离的面部特写镜头,并有轻微的上移。

这个镜头有这样几个功效:

  1. 使得观众有大约 1 秒的时间,看到钟离完整的正面人像和眼睛颜色(在 ACGN 作品中,观众会通过眼睛颜色来区分角色,而非完全通过面部特征);
  2. 这个镜头的安排以及它对时间点的把握使观众大概率会将“帝君”这个称谓与面前的钟离进行关联;
  3. 可以看到钟离轻轻抬头的动作。这个动作说明钟离在被田铁嘴接下来说的话吸引注意力,说明钟离很在意别人眼中关于他的记忆和对于传说的转述;
  4. 同时,观众通过正视钟离,也在正视着“岩王帝君”的这个璃月传说。

接下来,导演首先使用了剪影,使用深黄色和暗色为主的色调,在背景版上还有龙形的纹样。这暗示着钟离在璃月的“统治”地位(黄色系在古代的中国,通常是皇帝才有权利使用的颜色),然后画面一亮,展示出钟离的抽卡立绘:

  1. 钟离使用名为“天星”的法器作法,这个法器平时通常悬浮在空中(其实他在玩家操控时使用的是长枪,“天星”可能和他玉璋护盾的形成有关);
  2. 背景版有竖立的石林,表示钟离的元素是岩元素;
  3. 除了能突出人物主体以外,形似“太阳”的背景版圆形亮部也表示着钟离在璃月的统治地位;
  4. 画面周围暗部和亮部的接合部分使用了类似水墨涂抹的效果,具有民族特色;
  5. 画面的四周,有一些关于钟离使用元素以及人物介绍等基本信息。

然后是战斗场景演示。在战斗场景中,展现了钟离的这样几个招式:

  1. 使用长枪进行的普攻——0:33 这一帧,钟离位于画面中间偏右一点儿的位置,这使得画面左边比较空旷,所以导演在左边放了一个丘丘岩萨满的岩造物和它的阴影来充实画面;右侧则比较紧凑,所以只摆了一个稍小的石块;
  2. 钟离持枪重击的正面镜头——0:35 这一帧,深黄色的背景和龙形纹饰,和之前抽卡立绘之前的剪影对应;
  3. 钟离踢枪攻击的镜头——这部分把实机演示和黄色背景版进行穿插,从两个方向让观众看到了钟离枪前端的形态;
  4. 龙形从屏幕底部安全区外横向掠过,钟离持天星释放出“固若金汤”的玉璋护盾,有柱状岩造物从地面向上拔起;
  5. 以岩造物为圆心的俯视慢旋转拉近镜头,展现了岩造物可以对一定范围内敌人造成伤害的功能;
  6. 以被玉璋护盾保护的钟离为中心的旋转镜头,展现了玉璋护盾承受敌人攻击的防护功能(值得注意的是,这时候各种怪物的攻击声音也变小变闷了,这一点很细节)。

接下来,配合背景音乐的五个快速鼓点闪过钟离的战斗剪影后(我觉得这个剪影部分是视频导演为了配合音乐创作者的这五个鼓点而专门安排的镜头,非常巧妙),是以钟离为轴进行的一个完全的旋转镜头,前半周钟离在璃月(望舒客栈?)是写实,后半周背景形似钟离脑内秘境,并且有怪物,是描虚。镜头完全旋转完后,钟离的所处环境被完全替换成了秘境,这种虚实结合的表现手法非常容易引人入胜。

在接下来的几个镜头中,还展示了钟离的天星从形似太阳的天体中加速落下的镜头,是钟离的 Q 技能“天动万象”,它和音乐的配合,充分调动和释放了观众的情绪,构成了《原神》玩家集体记忆的一部分。另外还展示了天星可以将范围内敌人进行石化,使其无法活动的功能;展示了石化的敌人会破碎的特性。

这个镜头的最后,展现了钟离的岩枪技能,它和音乐的旋律配合给人以绵密紧实的感觉,也算是恰到好处;最后的一个低位斜角仰视镜头,特意突出了钟离发光的枪尖,它似乎要刺破视频的画幅,给人雄浑而孔武有力的突破感,它和稍后钟离在秘境中的背影两个镜头,给这个分镜画上了圆满句号。至此,战斗演示的部分完毕,观众的情绪才得到释放。

最后一部分,镜头先从秘境中钟离持枪的背影,切换成深黄底色的剪影,和视频开头遥相呼应,然后拉近变成钟离的侧面近景,最后改变了画幅宽高,从侧面的剪影切换到侧面人像,然后璃月港黄昏的画面进入,整个镜头一气呵成,剩下钟离的背影在璃月渐行渐远。

从这个连贯镜头,可以分析出如下信息:

  • 假如把在剪影中的钟离看作传说中的摩拉克斯,而把人形的“钟离”看作卸下神职的钟离,那么镜头就有“从神转变向人”的意味,从而暗示了璃月的主线剧情;
  • 最后钟离的背影,你可以理解为“离开璃月,将政权交给以七星为代表的凡人”,也可以理解为“走入璃月,变成普通璃月人的一部分”。可谓“既出世又入世”,真的太妙了!

最后说点儿这个宣传片和主线剧情的时间先后顺序的问题,其中的几个关键的时间点。

首先,视频开始于田铁嘴的说书。在说书中提到“岩王帝君”在出征之前说过了几句话,这几句话其实不是如玩家打趣的那样只是在哼哼哈兮,而是传递了明确的信息的:

  • 第一句话是:“此世群魔诸神并起,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
  • 第二句话是:“只愿荡涤四方,护得浮世一隅。那是璃月最初的契约。”
  • 第三句话是:“而现在,最后的‘契约’,终于也已拟定了。”

我们来仔细看一下这几句话,分析一下几个事情的先后顺序:

首先,“群魔并起”可能意味着的正是五百年前的魔神战争,作为提瓦特大陆的最强武神,虽然无意进行战争,但是钟离不得不站了出来,因为知道天下的苍生正在受苦;

其次,钟离做出出兵的决定,依据在于和璃月签订的最初契约;

第三,钟离说最后的契约已经拟定了,结合主线剧情,这个已经被“拟定”而不是被“签署”的契约,就是和冰神的使者“女士”订立的,目前,玩家暂时还不知道其内容。

所以,田铁嘴的评书中所讲的,钟离说的第一句话,是魔神战争时期(可能是前中期)钟离出兵前的动员讲话。第二句和第三句话,则是钟离私下说的(拟定了秘密契约的事儿,不太能明着给别人说)。

所以整个先后顺序应该是:先是魔神战争,然后钟离发表动员讲话,完了以后钟离就带兵打仗去了。等魔神战争完成后,作为七神之一,冰神和钟离签订了目前玩家不知晓其中内容的,终结一切契约的契约。

契约的拟定时间,则很可能是魔神战争的时候钟离知道了什么,所以先把契约拟好,完了等他获得胜利之后再和冰神签的。接下来就是我们旅行者所经历的璃月主线任务剧情。

至于田铁嘴说书的时间,也就是这个 PV 本体发生的时间,可能是璃月主线剧情结束后,也可能已经是打倒天理,攻上天空岛的战斗平息之后很久很久的事情了。

不得不让人感慨,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原来伏笔在这么早的位置,就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