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油诗,和七七子,及其他。

五七五的句式对于一个习惯了绝句律诗的人来讲平添了一番生动活泼。《川柳少女》这部番的中译字幕,把川柳体所有的“五七五”句式给缩短了,变成了三四三这样,有点不太过瘾。

从形式上来看,这东西有点像缩短版的宋词,我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件事,其实是词牌和减字词牌之间的关系。我随便在网上翻了一首《木兰花》,我们把它和《减字木兰花》做一个对比:

掩朱扉 钩翠箔 满院莺声春寂寞 匀粉泪 恨檀郎 一去不归花又落(26)

——《木兰花令(格二)》,毛熙震,网页链接

雨帘高捲 芳树阴阴连别馆 凉气侵楼 蕉叶荷枝各自秋(22)

——《减字木兰花》,吕渭老,网页链接

静如萤 却比鸣蝉 情更切(10)网页链接

如果单从字数要求上看的话,川柳这种“半句话”的长短更像是中国宋词某个很短的词牌的半阙。

宋词可以很长。比如王安石的这首《千秋岁引》,共计 82 字,是《木兰花令》的两倍多,而且形式还可以是非常灵活的,甚至可以不必囿于格律,所以一个词牌能产生很多种变体。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国的诗词算是比较长的,形短而神不缺。每个字都是作者抠破头想出来的。

当形式主义泛滥的时候

过于强调格律而囿于格律、过于强调辞藻而拘泥于辞藻,都是不可取的行为。能在规定的套路以内兼顾形意,表述准确优美的人固然厉害,而字数和格式的限制,大多数情况下很容易导致内容本身的空洞化。这个剧的女主就是例子——只凑了格式和字数,说出来的明明是白水话。天音部长好歹说了个“静若萤,却比鸣蝉,情更切”(我觉得整部番写得最好的川柳就是这句了,真难受,一个好歹是介绍文学体裁的番,有那味的居然只有一句,离谱),主角七七子憋了半天居然只憋出来一个“和小英看萤火虫真开心”,你们说离谱不?

形式主义泛滥的结果,就是附庸风雅。以为套个文学的壳子,事实上是不好好说人话。这和一群造“古风音乐”的文化资本家所做的事情是基本一致的,后者在技术上要稍微好些。所有的文学都来自于平淡的生活,但并不意味着生活的每个点滴都需要体裁去承载。将一切都诉诸于文学或文化,和将一切都诉诸于技术没有什么不同,都会有和现实脱节的感觉。

这部番为什么节奏不觉得尬?原因很简单,它本就是漫画改的。你看见女主在漫画格子里举着个写川柳的牌子,就不会觉得尬,因为牌子很好地承担了字幕的功能,和你拿着的实体书籍相得益彰,也不会占用时间,所以没有节奏问题。反过来,如果在视频里面就很不一样了,因为女主的日常交流是**完全通过牌子进行的**,她一般情况下不说话,即便是川柳,都写在牌子上,写得还相当白水。说话举牌子,平时就失语,如果在正常生活里面居然是这种节奏,谁都想打人。如果不是因为有音乐、动作、配音这些东西给垫着,这绝对是一部无聊番。仔细看,女主的台词全部写在牌子上,举牌子的时候嘴还是不动的,像是仙剑五前传。如果在轮到女主说话的时候把音乐给停掉,只剩轻微的环境和活动噪音,人物嘴巴全都不动,那这是在谈恋爱还是在静坐示威?

这点上,还是《月色真美》设定正常,它应该是设定最正常的恋爱番了。

卖惨

喜欢文学的人,怎么也应该是妙语连篇,情商高、会说话的类型,因为他(她)的文化生活比一般人是要丰富很多的,吸收了很多前人的营养。基本上不应该出现失语或者自闭的情况。说话要么一针见血,要么舌灿莲花,绝对不是落入俗套和形式窠臼的那种人,连日常表达都成问题。况且这女主拿川柳句式表达的时候,大多都是实质上的大白话。

为什么这样一个角色会令人心生怜爱?原因很简单,就是卖惨!

卖惨的作用是很明显的——这个人得有惨状拿来“卖”,说明他(她)某种方面不如人。和你我这种正常人比较的时候,就显示出了正常人的正常,作为观众的大家不免会有一种庆幸和优越的感觉,觉得“我没事真是太好了”。此外,舆论通常会站在弱势群体一方,资源通常也会更多地向他们倾斜。大家在看这些角色的时候,都会存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心态。

玩剩下的

川柳这东西,其实就是中国诗词玩剩下的。很多时候,我们国人应该多些有据的自信,因为这本身就是我们民族的东西。另外,大多数流行或者“洗脑”的东西,不一定就是好的——它也可以完全是别人玩剩下的,比如抖音和快手上面那些抖肩耍怪,“一集 wuli giaogiao”的视频。毫不夸张地说,在我的初中时代,当大家压根还没有智能手机的时候,我就自创过类似的东西,它完全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同理,现在一群三流唱见把古风音乐翻出花来,也不过是当年几个老歌姬玩剩下的。现在汉服圈流行的东西,古人几千年前就已经玩得不爱玩了。一个东西之所以能够流行,必然是因为在下沉的群体中占据了话语上的主导,因为内容终归需要靠广大群众去传播。这就是流行的东西基本上都土的原因。人类社会固然有自己的历史,但我们总要从历史中走出来,从新的生活中吸收新的灵感,才能获得更大的满足和享受。这才是人类社会进步的意义。